拉布拉多.贝多芬?
我们这只拉布拉多,叫“牛奶”。纯黑的身体上点缀一些淡纹,小眼睛忽闪忽闪地,很淘气。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它几乎天天吵着我要出去走走。所以,有时带着它去小区的树林里锻炼一下,它那长嘴巴就不断从鼻孔里“噗噗”地冒出白气。我有时会弯下腰,轻轻抚摩它庞大的身躯,它就会把嘴凑过来,轻轻舔着我的手指。每次去公园,它都格外兴奋,一溜小跑赶在我们前面。
可渐渐我发现,牛奶的性情发生了变化。它开始不再执着于外边,反而喜欢在家里“拉拽”东西,撕碎玩具,啃坏家具。我愤怒之下打它几巴掌,可它并不记恨,仍是“乳狗”一般跟着我,粘着我。我工作的时候,它就会趴在我的腿上,惬意地躺着,时不时抬起腿磨磨牙。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一本书,书里提到,这种行为可能是贝多芬综合症。它的发病过程是:当动物独自独处的时间太多,就会感到烦闷、郁闷。这时动物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都会发生改变,性情大变,反常的行为表现出来,便被称为贝多芬综合症。
我哑然失笑起来。“牛奶”的名字就叫“牛奶”,它若真的得了贝多芬综合症,那不就是“贝多芬牛奶”吗?可转念又想,没准儿它的脾气真的像贝多芬呢。于是搜来贝多芬所有的交响乐作品,放给自己和“牛奶”听。那“崩雷滚滚”的声音把“牛奶”吓得四处躲藏,而一旦声音停下来,它便又开始在屋里闲庭信步。我觉得好笑,就故意播一首激昂的,而这时“牛奶”正睡在我脚边,闻着我的脚呼吸。我听着听着竟觉得这只狗活得真有尊严。它只是在我脚下闻着我的脚,听着世上最辉煌的音乐。
过了几天,我又带“牛奶”去公园,它突然发疯一般地跑开。我追上去它逃,我停它停,停住走又喘着气很不稳定。我一摸它脖子,高热。它病了。我很内疚,因为从来没给“牛奶”打过疫苗,加之经常带它跑弄,可能因此而得病。我陪它在医院打了一下午针,它很听话,不吵不闹。傍晚我送它回家,路上它走不动,我很费力地俯身抱抱它,它把头靠在我肩上,温顺地轻吟。那一刻我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牛奶”走了。走的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它的呼吸,四肢也缩的很紧。它走了,我很伤心,就给它烧了好多东西,烧给它母亲,烧给它小时候的生活,还有它在公园林子里追逐我的时光。我的眼泪顺着脸流下来,落入火中。“牛奶”,贝多芬在你走后的每一天,都很想你。
其实,从心理学上来说,“牛奶”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自溺。当你把自己封闭在单调的生活里,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生活,最后只有采用回避的方式——如听音乐、想回忆中的事——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好过一点,但最终又不能摆脱这种处境而使自己心情好起来以至于在这样低沉的矛盾心理下,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冲突和不安,甚至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